黑兄弟摸鱼系列之一(7.6

〔地狱之门前,四周一片赤红的刀山火海。

〔一条黑色巨犬守在门前,看不出什么品种,眼眶里填充着属于人类的眼球,虹膜未完全覆盖眼球的裸露部分,巩膜显露,俨然非人间之物。

〔青年上

青年:(环顾四周,不安地皱了皱眉)此处可是地狱?

巨犬:(靠近青年几步)您既已在心中认定,又何必发问?难不成您尚存一线希冀?

青年:(笑)你这恶犬,人话倒是说的灵巧,我无意同你争辩希冀尚存与否,我知道地狱的魔鬼总会想方设法玷污人的灵魂,想必这也是方法之一罢。

我不会中计的。

巨犬:(继续逼近青年)您身处地狱,灵魂必是肮脏不堪,现如今却不愿让其再染上几分浊色了?您不是惧怕更严厉的惩罚吧?

青年:不,我只是不屑于同你这魔鬼争执。至于惩罚,尽管来罢,我自知罪孽深重,早已不求救赎了。

巨犬:(笑)您这副圣人面相可是连神明都会为之动容的呀!(神色一凛)倘若是真心实意的话。

上头的那位说“一个罪人悔改,在天上也要这样为他欢喜,较比为九十九个不用悔改的义人,欢喜更大。”可见您并非有意悔改,只自暴自弃地认了罪。您敢告诉我,您对于您所犯下的罪孽究竟有何认识么?您不会为标准不合您意而大为光火不平吧?

青年:(握拳)你这话什么意思!我怎么无意悔……且慢,(放松下来,笑)我险些着了你的道了,魔鬼。我是否有心悔过同你没有什么干系,我对自己的罪孽有何认识也同你没有什么干系,这都是交由神明处置的。再说,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也不符合我的家教。

巨犬:您可真是个有趣的死人,在这鬼地方谈及家教的,您可是我千年来遇见的第一个。(上上下下地打量青年)瞧您这模样,若是裹身白绸子,再长对翅膀,简直是上头(右前爪指穹顶)弹里拉琴1的小天使啦!再说了,您可是已经被上头给判下来了,现在您不归上头管,归我们这儿的老大管了!

青年:(叹气)也罢,我早无所谓我的去处如何了。既然现在(环顾四周)你们老大没有马上逮我治罪的意思,我同你谈谈也不是不可。

巨犬:您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?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您不屑于同我这魔鬼争执,又说自己不求救赎,这怎么了,您向我敞开心扉了?可惜我看您的心都给毒虫蛀空了,除了毒液,再没什么好倾吐的了。

青年:(掩面)你,你先不要讲话,我脑子里乱得很。

〔片刻后

青年:(放下手,把手伸进一旁的火堆里)(闷哼,缩回手)哎,你这牙尖嘴利的魔鬼,我方才被在世时,这下我终于可以确定了,的记忆给瘴住了。你这副模样实在是……有些像我的兄长。实话说,我确实是心怀恐惧的,倒不是说死亡和地狱,而是面对我兄长。我一直疑惧你是否是我兄长的化身,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当真是死了,也确确实实在地下,他毕竟还……不,说不准。不过你说话的语气不像他(笑)。他倒是有可能恭恭敬敬的讽刺,但绝不会讲“张翅膀”。他那个……过分活跃的(笑)性子,为了表达讽刺,定会说成是“装上对鸡翅膀”诸如此类的逗趣话,说不定还要做做动作,大笑一番。他从小就这样,幼时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就这样了。

巨犬:您这鬼魂确实有趣,听您的描述,令兄是个活泼开朗(扭曲的笑)的年轻小伙,您怎么会惧怕令兄胜过地狱呢?

青年:(叹气)我不是惧怕他,是惧怕面对他。我干了不少十恶不赦的混账事,可他却是个义人。我曾怨恨他,因为他逃离摧毁了我们思想扭曲的家族。

巨犬:您这话就奇怪了,怎么您已经意识到您的家族思想扭曲,却怨恨令兄摧毁呢?您也承认令兄是位义人啊。

青年:我怨恨他是因为他逃了。其实那是好事情,可我无法接受。我那兄长是天赋异禀,他是我父母继承人的最佳选择,我只是个哭包,软弱的小崽子,哪怕拼命努力也难以触碰他可以达到的高度。

可他逃了,逃了!

我必须承担自己身为子女的责任,私心来说是为了讨父母欢心,分得他们一点点的爱。难以置信,他们甚至在我的兄长逃离,并且毁掉他们的才能后还试图接纳他,给他机会,(痛苦地掩面)他们永远偏爱勇者。

巨犬:(右前爪刨地)您呀,我看您现在这副样子,至少您勇敢了许多。父母……总是有所偏爱的,在多子女之时。

青年:你这魔鬼这是什么话?莫不是在安慰我不成?(笑)我又不是三岁小儿,这些道理又怎么不明白?

巨犬:(急促地)既然您道理都明白,也能明是非,怎么落到如此境地?(平静下来)您又怎么着了?

青年:我又怎么着了?我,我,是我干的,是我同意的啊!我是被绞索拽着走向父母期望的道路没错,可那不对,绝不正确,我却直到最后才反抗……我都干了什么事啊!(痛苦地抱头)

巨犬:你……您为何

青年:闭嘴!你这魔鬼休要再追问!我知道了,你一定是生前把活物给抛弃了,才判你变成条看门狗来守着死物!既然你不要活的,那就守着死的,这下你高兴了吧!

巨犬:您失态了,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,有违您的家教呀。

青年:(不可置信地抬头)你承认了?你承认了?你这魔鬼承认了?那既然你在这儿,你会在这儿,那他也会来,他一定会来,我要候着他,等着他,到他来了就好好揍他一顿。

那时候,没有魔法,没有该死的力量,没有玛丽苏,也没有世界……

巨犬:我想我猜到您为何下地狱了,您居然期盼令兄,那位义人也下地狱,还想揍他一顿(嗤笑)。他是该在神明脚边享福的人呀,由此可见您是如何恶毒之人。

青年:(恢复平静)是我错了,是我昏头。事关我的兄长我就不那么冷静了。

巨犬:您竟如此坦率么?真是品德高尚,该为您唱颂歌啊。

青年:你不要打趣我了。我现在倒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魔鬼了,说不定你不是,我冒犯你太多了。

巨犬:此话怎讲?

青年:(古怪的笑)我真正被判下地狱是因为我违了神明的意,认为我的家族思想扭曲,把我兄长视为义人,他同地狱始终是一道的。

巨犬:您这话自相矛盾可厉害了。您先前说不在乎自己将在地狱受什么惩罚,自己罪孽深重,那就代表您知晓地狱是惩罚罪人的地方也认同这一点。可您现在却说您是因为违了上头那位的意思才被贬的,且说义人令兄从一开始就是同我们一道。您的价值观判断令兄是正义的,这样的价值观却仍旧认为自己罪无可恕——

青年:你要说什么?又要渎神么?

巨犬:您有病。

青年:什么?我除了身躯化灰之外什么毛病也没有。

巨犬:非也。您现在又想着我或许要渎神,对上头那位一副尊敬态度,可方才您也讲你所认为的正义是与上头的标准不符的。再次,您不会为标准不合您意而大为光火不平吧?敢问您,您当真信仰上头那位么?

青年:(笑)你这恶……家伙,再次,是这么说吗?我已经身在地狱了,上头也管不了我,那我不妨对你说说。

我曾经,我曾经或许是信仰过的,因为我父母都是极为虔诚的信徒,但现在,不再信仰了。

上头所谓的神圣是极为残忍可怕的,我曾被教会器重,全权负责一次巨型祭祀。牺牲是人,那些不受祝福的普通人,我……

我不记得。我知道我干了这混账事,细节却记不清了。

巨犬:记不清了?您当真是记不清了么?那就先放一边,还有的说呢,您呀。

青年:你讲弑父么?这我没什么好再说的了。他同我不是一道的,神圣得很,我再也看不得他屠杀了,只好吞噬了他。

巨犬:可他是您父亲,您就如此冷静,如此铁石心肠?也怪不得您到这儿来了。

青年:你呀,顺杆爬倒是有一套。我本就是个混账东西,自从得到名字后更是了。

我曾在无数个难眠的夜里想到我的兄长。

我想他逃了,他一个人远走高飞把我落下,我必须得扛起他的担子去干那些事,全是因为他逃了。可我又马上觉得羞耻,所谓的担子也不过是我父母强加于他身上的,在继承到我身上的,谁也没有错,我怎么能怨恨他?

可我又想,他不仅逃了,还毁了父母,假如他没有毁了父母呢?这继承会不会晚那么些,会不会就可以避免?然后我又愧疚极了,不管是谁,上头那位的旨意来了,普通人的牺牲在所难免。他们在受苦受难啊!即使动手的人不是我,是我那兄长,是我父母,他们仍旧绝望着啊!我怎么能,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手干净了,看不见他们的苦痛呐喊就心安理得呢?这是逃避啊,我才是那个逃了的人!

巨犬:事到如今您的忏悔要给谁呢?上头那位吗?我不懂您这谈谈用意何在?

青年:(疲惫地)你可真是奇怪,方才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看我笑话么?怎么又问起意义来了。没有意义,也不向谁说,只是我必须得说出来,必须让……谁都好,让他知道。

巨犬:您莫不是把我当做令兄了吧。

青年:(浑身一颤)胡说八道!你是魔鬼,你确实是魔鬼,又在算计我!我绝不可能向那个伪善者倾诉的!

巨犬:您当真是有病的。一会儿义人,一会儿伪善,也不愿同令兄倾诉,那他如何能理解您?您也不尝试去理解他!

青年:我不尝试去理解他?我早知道他同我不一样,我比不上他,但有一点,有一点,他真真的叫人害怕的。我那兄长的伟大与天赋都带着侵略性,会侵占旁人的思想,叫人家服从他、敬仰他、崇拜他。可在家里他没这个机会,父母有着同样的伟大与天赋。他会毁了父母,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虚荣心,他要干件什么正义之举,手持达摩克利斯之剑来审判罪人,我说过,我已经认同他的价值观了,即使他是地狱这一边的,于是我父母成了第一个牺牲品。他做的可能并不是……坏事,但他的本愿是可怖的。我清楚他也抗拒这种可怖的本愿,因而在两边的交锋中总冲锋陷阵,以这种威胁生命的方式来消减对自己的怀疑,就像个酗酒的酒鬼靠酒精麻痹自己一样。

巨犬:您呀!(摇头)您可知道令兄为了您的话而彻夜难眠,他在动摇,究竟是谁抛弃了谁!这个问题折磨着他,您的死也折磨着他,可您絮絮叨叨这长篇大论却避而不谈这个关键。您是在谴责自己,您是在忏悔,我却更希望您能发泄您的痛苦,把您的真实想法说出来,我能感觉到您的说法仍旧含糊其辞,那些您强行抹去的记忆可不包括这些!

说吧,您说吧,告诉我吧!

青年:(惊惧地)你……西里斯,真的是你吗?

〔地狱背景褪去,转换为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客厅

青年:(环顾四周,颤抖着)你在愚弄我……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愚弄我么?

西里斯:(化身为人)雷古勒斯.布莱克先生,(拉住雷古勒斯的手),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。

9:59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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